沧海是不是对她有企图。杜沧海说没有。丁胜男不信,让他证明给自己看。杜沧海转身就走,边走边说:这下可以证明了吧?
丁胜男突然有点感动,跑过来,挽着他胳膊,说:杜沧海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杜沧海心里暖洋洋的,因为被丁胜男挎着右边胳膊,觉得整个右边身子都麻酥酥的,大脑却空白得像一片赤贫的盐碱地,连一个语言的绿芽也找不到。当然他也知道,丁胜男挽着他胳膊,并不等于爱他,因为关系要好的男女朋友,相互挎胳膊是时髦,并不代表爱情。
果然。
挎着他的丁胜男边走边说孙高第从外贸学校毕业了,进了外贸公司,工作可好了,还有机会出国。
只要一听到孙高第这三个字,杜沧海的心,就像一张站了人的铁板,人还在上面蹦跳了几下,忽闪忽闪的,挺不是滋味,想来,他走到今天,虽然不好也不坏,是有孙高第的原因,如果不是那场斗殴,或许,现在他正坐在某所大学的课堂里吧?
杜沧海就有口无心地敷衍了一句这小子,还挺能。
丁胜男说:不是他能,是他们家。
杜沧海没接茬。丁胜男就又说:人这辈子啊,投胎真是门学问,你看孙高第,打小吃的穿的用的就比我们好,上学的时候比我们淘气,可还不照样上大学,照样分配到牛逼哄哄的外贸去?
杜沧海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尤其是她挎着自己胳膊的时光,不想用来讨论孙高第,就不接她茬。可他越不接茬,丁胜男说得就越来劲,说你看我们挪庄出生挪庄长大的这批孩子,除了你们家祖坟上冒青烟出了你哥这个大学生之外,一个个的,还不都灰头土脸的?你姐在公交车上当售票员,别当这是什么好工作,听我妈说,干他们这行的,干上几年,没几个不胃下垂的。吴莎莎在盐业公司,一天到晚地拿根钢条封盐袋子,你呢,白天子承父业骑辆自行车满街跑着送信,晚上出去拉大车,除了血汗钱挣多点,谁把你放眼里了?
慢慢的,杜沧海就觉得胸口堵了一拳头,看看丁胜男,说:胜男我们能不能别这么瞧不起自己。
丁胜男有点悲愤地说:瞧得起自己有用吗?要有用我天天把自己当菩萨供着!说着,就松了杜沧海的胳膊,倚在路边的墙上哭,说:杜沧海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孙高第一直就没把我放在眼里过。
杜沧海说:这世上就孙高第一个男人啊?你离他远点不就行了?
丁胜男说:凭什么不是他瞧得起我而是我离他远点?和他在一起我就高兴,一进他们家门我就有踏进殿堂的感觉,他们家和我家你家和整个挪庄的人家都不一样,他们家铺着红色的长条木地板,他们家有钢琴,他们家的窗台都用厚松木板包着,像外国电影一样洋气!
杜沧海很生气,恨不能脑子里生出一双无形无影的手,把丁胜男脑海中孙高第的家挖出来,扔到海里去!
杜沧海怔怔看了她一会,说:既然你那么喜欢,就去找他吧。
丁胜男揩了两把泪,突然说:孙高第讹你们家了。
杜沧海一愣,说:怎么讹的?
丁胜男有点不好意思,说:孙高第爸妈骗了你们家。
见杜沧海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搞不明白的样子,丁胜男有点急,脸都急红了,说:孙高第还有生育能力。
杜沧海这才想起来,他们家之所以赔了孙高第家那么多钱,是因为孙高第的父母一口咬定,孙高第虽然还有作为男人的生理功能,但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又是家里两代单传……他父母之所以在举债带着孙高第治遍了大江南北之后还同意赔偿一千五百块钱,也是因为这,虽然对孙高第到底是不是真丧失了生育能力赵桂荣和杜建成也疑惑过,可毕竟没法验证,也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由着他们说什么是什么。
所以,杜沧海倒没特别生气。觉得这也算是在预料之中,毕竟,他确实把人伤得不轻,孙高第的睾丸确实也碎了一颗,就说:过去的事了,不想提了。又说:胜男,以后见着我,能不能别提孙高第?
丁胜男说:你还恨他啊?
杜沧海说:谈不上恨,就是听他名字就别扭。
两个人,一个站在人行道上,一个倚在墙上,相互看了一会,似乎又觉得无聊,又各自东张西望,看天。杜沧海突然就问了一句让他这辈子都后悔的话:孙高第告诉你的?
什么?
他们家拿他没有生育能力讹我们家。
丁胜男的脸,突然红了:我说了,你不许出去说啊。
不说。
丁胜男说:他让我怀过孕。
杜沧海就觉得脑海里万雷齐鸣,突然想起了吴莎莎跟他说过,丁胜男和孙高第已经那个了,那个了当然会怀孕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觉得自己蠢透了!就定定地看着丁胜男,看得眼球都生疼了,就转身,一语不发地走了。
第七章:爱情有一张哭坏了的脸(6/6),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